我曾经在1985年的夏天,有机会访问遵义这座著名的城市。那时,遵义会议旧址和各纪念地都按当年的面貌进行了修复。我仔细参观了这些地方,并有幸与纪念馆资料室一位同志进行了深入讨论,收获了许多宝贵的资料。
来到遵义,当然首先要瞻仰遵义会议旧址的这座小楼,因为它已经成为我党我军实现伟大历史转折、走向胜利的标志。但是那次在遵义,最让我动情的,是坐落在市区的“红军山”。我在1985年8月21日的日记里有如下记述:
红军山原本不叫“红军山”,其中大有感人的故事。
1935年1月红军长征到达遵义后,为了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和休整,红军曾在这里驻留一个时期。驻在遵义西北方向桑木垭的一个红军前哨连,担任着警戒任务。该连有一位卫生员常为群众治病,深得群众的信赖和欢迎。
一天,有一位老乡慕名远道而来,请这位卫生员到他家给一位急症病人医治。卫生员二话没说,当即随这位老乡而去了。可是,当时军情紧急,卫生员还没归队时,该前哨连就奉命转移了。卫生员救活了那位老乡之后归队时,只看到了连长留给他的纸条,让他尽快追赶部队。
这位年轻的卫生员在追赶部队的路上,被反动派的保长抓获,并被当即杀害了。群众们闻讯赶到现场,怀着悲愤的心情,就地安葬了这位红军战士。大家都不知道这位战士的姓名,就把他的坟墓称为“红军坟”。
乡亲们非常敬爱这位红军战士,常常有人到坟前悼念他。特别是得了病的群众,更是思念这位曾救活过许多穷人的红军卫生员。有的还亲到坟头,向烈士诉说自己的病痛,期望着红军的医生能够再来给大伙治病。
这样,一传十,十传百,来给这位不知姓名的红军烈士上坟的人越来越多,以致惊动了反动派的专员。这位专员下令平坟、驱散群众。可是,这座红军坟白天被平了夜晚又被群众修了起来,头天被平了隔日又被大伙儿修了起来。结果是,这个红军坟越平越大,其影响也越来越广,敌人毫无办法。
解放后,遵义地区的人民怀着对这位红军卫生员十分尊敬的心情,把他的遗骨迁到遵义市区的小龙山上安葬,让这位烈士永远俯视着市区,永远活在遵义人民的心里。
这样一来,埋有红军战士忠骨的小龙山,其本来的名字倒越来越鲜为人知了,人们都把这座巍峨的山称之谓“红军山”。
那天,蒙蒙细雨中,我登上红军山。在山脚下,有一牌坊,上书“红军烈士陵园”。进入牌坊后,向上仰望。在细雨和云雾之中,在郁郁苍苍的山林衬托之下,纪念碑时而显得高大和鲜明,时而又显得磅礴和朦胧。我沿着四百多级的台阶登到尽头,才看真切,这是一座有三十多米高的纪念碑,是1984年为纪念遵义会议50周年而修造的。石碑底座,四角有四个石刻的红军男女战士头像,英武刚强,令人起敬。在底座内壁上,刻着反映红军二战遵义和四渡赤水的浮雕。主碑的正面,镌刻着邓小平同志的题字:“红军烈士永垂不朽”,可谓字苍苍,情切切,党情、国义、民愿融为一体。外壁上镶嵌着28颗闪光的星,象征着中国共产党经过28年艰苦奋斗,夺得了政权。陵园中,安葬着1969年从当年红军二战遵义的旧战场上收殓的一些红军战士的遗骨。
纪念碑后,是红军著名将领邓萍同志的墓。墓前有张爱萍同志书写的碑文。邓萍同志是参加过平江起义的老党员,长征时任红三军团参谋长,在第二次占领遵义的战斗中壮烈牺牲。他的遗骨也是解放后从旧战场上找到迁此的。在邓萍同志墓的右侧,便是“红军坟”。
我来到这座“红军坟”前,想细细抄录下碑后面的铭文,恰在此时,细雨突然大了起来。
说来也怪,等我抄记完这段铭文时,雨也停了,天也晴了,几分钟之间,换了天空。我站在红军山陵园高台之上,俯视着斜阳下的遵义城,心情难以平静。在我脑海里,时时闪现出红军卫生员——群众的信赖——红军坟——红军山——烈士陵园的镜头。
我想,我们的红军战士是多么好啊,不仅为人民的解放打仗流血牺牲,还关心群众的病痛,为穷苦人治病送药,乃至最后献出了生命;而我们遵义地区的人民又是多么热爱自己的军队、多么重情义呀,把一位不知名的红军卫生员所做出的牺牲永记胸怀。
古人云:“投我以桃,报之以李”。我们的红军对人民何止是投之以桃,我们的遵义人民又何止是报之以李;红军战士为人民而英勇献身,遵义人民为红军战士报之青山永垂。
后 记
此次重新整理文字时,查阅到新的资料,这座“红军坟”是红军卫生员龙思泉烈士墓。龙思泉,广西人,1929年参加百色起义,并加入中国共产党,曾任连、营卫生员。红军一战遵义后,在遵义东南桑木垭为群众治病时牺牲。
余世诚,1937年出生于河南省禹州市,1961年毕业于北京石油学院机械系,1964年中国人民大学国际政治研究生毕业。曾任我校人文社科部主任,教授。先后讲授《中共党史》、《中国革命史》、《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》等多门思想政治理论课。主编了《石油大学校史》、《中国石油高教史》。获“有突出贡献教育专家”称号,享受政府特殊津贴。发表论文百余篇,出版《邓小平与毛泽东》、《史园拾穗》等著作十余部。
(编辑 魏志博)